伶软

『太敦』另一个童话

　　“大哥哥，我们今天讲什么故事啊？”
　　紫金色眼眸的小小少年坐在孤儿院门口的台阶上，乖巧的用双手支着下巴
　　“敦君想听什么故事呢？”
　　太宰治一脚站地，一脚蹬在台阶的第三个凳上，含笑的看着正晃动小脑瓜的中岛敦。他耳边一缕耳发也随之摇晃，太宰治忽的感觉自己的心痒痒的。
　　“什么故事都可以，只要大哥哥讲我就喜欢。”
　　“是么？那我可要好好想想，给敦君讲，一定要讲最有趣的。”
　　太宰治看中岛敦忙不迭的点头，心底更痒了，便伸出缠满绷带的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，却发现对方一脸享受，就像正在等待顺毛挠肚皮的某大型猫科动物。
　　“好了。”太宰治收手，看着中岛敦颇为凌乱的头发，满意点头，接着说“我要给你讲一个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故事。”
　　他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以及遗憾，没等中岛敦说什么，再次开口：
　　
　　“那是一个非常，非常神奇的世界。
　　抱着狸猫的少年可以与翠绿瞳眸的妖精同居，异常胆小的鱼尾葵为了爱能变成任何人的模样。
　　在那里，早上叫人起床的不是理想也不是闹钟，而是主食蘑菇那高昂而撕心裂肺的歌声，晚上代替电灯的则是极光，要欣赏的话，抬头就可以从那没有顶的树桩中看到。
　　每当极光褪去，阿波罗太阳车便会驾着麋鹿，从好远好远的奥林匹斯山脉赶来，奔跑的侏儒则穿着用蜡笔画出高跟鞋，哒哒的踏碎水坑里斑斓的泡沫。
　　只要是这个世界的人，就都听说过一个传说。
　　传说啊……
　　在很久很久以前，有一只小老虎是这片土地的小霸王。他最喜欢抢大家的茶泡饭吃，时间一久，弄的大家都很生气，于是便合起伙，把小老虎卖给了绷带妖精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大哥哥，大家是怎么卖掉小老虎的呢？小老虎好笨啊！”
　　“笨呢……因为大家告诉他他们发现了一个有着永远也吃不完茶泡饭的地方。这点和敦君很像嘛。”
　　“我……我是喜欢茶泡饭啦，但我没有这么笨，我才不会因为别人的花言巧语就……就把自己卖了的！”
　　中岛敦的脸红扑扑的，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。
　　“那我呢？”
　　“大哥哥不一样，大哥哥不是别人，我……我最喜欢大哥哥了，当然会和他哥哥走。”
　　
　　——我最喜欢你了，绷带先生
　　他说着，一边往嘴里塞茶泡饭
　　
　　太宰治像是想到了什么，他的目光中带着怅然，接着讲：
　　
　　“绷带妖精觉得一个人自杀很无趣，豪气的用四个无花果换到了小老虎。
　　之后便有了他们的第一次相遇。
　　那是一个很温暖的早上，小老虎出来找那个有好多好多茶泡饭的地方。结果在自杀森林里迷了路，在自杀森林里有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树，树与树之间的路极窄，一个不小心，小老虎便被夹在了两棵树中间，肉肚肚的肚子被树干夹的特别疼，在努力无果后，小老虎只好把自己变成了人。
　　小老虎并不喜欢变成人，因为他妈妈说过第一个见老虎人形的人就是老虎的主人，但小老虎不要什么主人，他最爱的还是自由，所以并不以人的样子出现。
　　小老虎从树中间出来后，还没来得及变回去，就看到了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奇怪家伙正看着他。
　　彼时阳光正好，而那个怪家伙笑的一脸温柔，手里茶泡饭的香味钻进小老虎的鼻子里，许是阳光突然变强，从树叶间露出的斑驳光斑打在小老虎紫金色的眼睛上，亮晶晶的让他有些睁不开眼。
          这个就是有许多茶泡饭的地方的主人吧，他想
　　“你有吃不完的茶泡饭吗？”小老虎傻傻的问。
　　“有的一顿可以吃二十大碗呢。”妖精把手里的茶泡饭的给小老虎，他听人说只要用茶泡饭，就可以捕捉到一直极漂亮的小老虎，试了一下，果然。
　　“那好吧，你看了我人的模样，你就是我的主人了。”小老虎飞扑过去，开心的接过茶泡饭，狼吞虎咽的吃开了。一边吃，一边含混的讲
　　“绷带先生，你每天都要给我吃茶泡饭。”
　　“好”
　　“有人欺负我，你要帮我报仇。”
　　“好”
　　“不可以让我当苦力。”
　　“好”
　　……    ……
　　“还有么？”
　　“嗯？暂时就这些了，还有我会在说的。”
　　小老虎咽下最后一口饭，抹抹嘴，盯着绷带妖精，一字一句郑重的说。
　　“作为交换，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的。”他晃着小脑瓜像是想到什么样补充道
　　“如果真的每天都有茶泡饭，就算你离开了，我也会等你的，别笑！才不是为了茶泡饭，我们老虎才不会像妖精那样，贪婪又不讲信用呢！”
　　“好好好”
　　啊，多么美丽的初见。
　　在那之后，大家再也没有见过小老虎，也没有被人抢过茶泡饭。
　　直到有一天，绷带妖精离开了小老虎，离开了自杀森林，离开了那个世界。”
　　
　　“大哥哥，为什么绷带妖精会离开啊？小老虎会很伤心的。”
　　“或许是因为小老虎吃了太多的茶泡饭，绷带妖精养不起了吧。”
　　“啊？真的么？可不是绷带妖精承诺每天都有茶泡饭吃的吗？现在怎么反悔了，哎呀！大哥哥，我以后再也不吃那么多的茶泡饭了，大哥哥一定不要像绷带妖精一样，不要我啊。”
　　太宰治笑的意味不明，没有回答中岛敦的话，只是观望着天上多变的云，看起来很随意的轻声说出沉重的话语
　　“敦君啊，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承诺了，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可以做出无数的承诺——”
　　“它来自口腔，不经过心脏。”
　　中岛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，眼中氤氲着茫然，他挣扎了一下，还是问出了口。
　　“小老虎也承诺了要等绷带妖精，他……”
　　“他做到了哦。”太宰治面无表情的说，可如果细看他的眼睛的话，便可发现其中的无奈。“小老虎说的对，”太宰治的笑容有些怪，“老虎的确比妖精守信。”
　　中岛敦像被太宰治的表情吓到了一样，怯怯的让太宰治继续说
　　
　　“绷带妖精已经离开很久了，然而小老虎还在等他。
　　他会默念着“或许他明天就回来了，明天只是今天的后一天而已”等着绷带妖精。
　　从雨打芭蕉等到炊烟与晚云相接。
　　从鸢罗百合等到杜鹃与蝉声喈喈。
　　直到枯木化作藤的花架，大雪压倒他的墓碑。
　　小老虎也再没见过绷带妖精。
　　有一天，或是云雾缭绕，或是丹霞遮空，绷带妖精再次回到这里，站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，想着这里的飞鸟游鱼，甚至是流云，却想不起曾经有一只小老虎守着一个承诺，心心念念的等了他无数年。
　　等到执念化作树根腐烂在土中
　　等到繁星都开出花朵，回忆也唱起了歌。
　　直到现在自杀森林也还一直有一个声音。
　　听，他在叹：
　　童话故事惯用的口吻，一文不值”
　　
　　“好了哦，敦君今天的故事就讲完了，我们明天见。”
　　“大……大哥哥，”中岛敦突然叫住太宰治，让他一瞬间以为中岛敦发现了什么，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红着眼圈，腼腆的笑着，开口问
　　“绷带妖精最后想起小老虎了吗？”
　　“不知道哦，或许小老虎在怪绷带妖精呢，敦君觉得呢？”
　　“应该不会吧，我想小老虎一定是情愿的，他希望他的主人最后回到家还能看到一个人在等他，一定很温馨。”
　　他停了下，苦笑着走远。
　　敦君啊……果然还是那么温柔。
　　
　　时间笑人痴，笑他来迟，遗憾他不知。